此生, 你我皆短暫燦爛 On Earth We're Briefly Gorgeous

此生, 你我皆短暫燦爛

On Earth We're Briefly Gorgeous

作者：王鷗行

出版社：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

出版日期：2021/03/05

 先說一下，我很喜歡這本書的封面，也很喜歡這書名(中英文都愛)。可以感受到即使短暫都要燦爛，而且燦爛是你自己的感受、你選擇的記憶，而非別人對你的認定。而其實這樣的選擇決定你的人生燦爛與否，該也可以說是作者的人生觀，在書裡不斷串穿著。

一封兒子寫給不識字的母親的信。這一段話讓我買了這本書，想看看一個兒子想對母親說什麼？不過這樣類自傳的書寫，寫出他與母親以及外婆三人相依為命的童年往事，寫出他出生前的家族史，寫出他個人的秘密情感。對於身為亞洲人的我來說，面對這樣將自己展現給母親，心裡頭還是有那麼一絲懼怕。我們不習慣訴苦、說自己，也沒好好跟家人說說自己的心情、生命過程，總會擔心這樣的”告白”會有怎樣的反饋呢？不過從作者接受【衛報】訪談中談論家人對他同志身分說，長輩對他的同志身分雖感到震驚，卻也很快就接受了，因為家中長輩總認為，能從戰亂中倖存已是萬幸，現下活著的每一秒都是向上天借來的，把握當下比什麼都重要。

 看著這樣面對生活的樂觀態度，真的是得生命經過許多磨難的人可以生出的豁達，也難怪作者身為家暴受害者，但處理家暴、歧視等沉重議題時，選擇不以憤怒為出發點。他說，「我不想寫憤怒，我也不想憤怒。成長過程中我見識過憤怒能帶來什麼，它具有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力，但卻無法帶領我前往我想去的地方。」好一句他無法帶領我前往我想去的地方啊！也因為這樣的認知，讓他的人生沒有複製母親的人生：承接家暴受害者角色，之後卻變成施暴者。

 2017年榮獲英國詩壇最高榮譽 T.S.艾略特獎，書信體的小說卻帶著一些詩意。在小說體裡也許感覺故事沒那樣特別，結構也不算嚴謹，但表達出來的卻那樣有感情。作者是這時代受矚目的作家，他個人的心理特質讓他文學切入點展現了很大的不同。也就是他作品的特色。

 對於移民者，很多時候就是有一種受害者情節。但我覺得他很特別的是從受害者心態昇華成倖存者的思維，卸下了憤怒與控訴，靜待愛與慈悲緩緩浮現。故事裡，小狗的外婆，蘭，在越戰期間逃離了媒妁婚約，卻掙不開時代枷鎖，在戰亂中成為娼妓，最後嫁給一位美國大兵，生下蘿絲。蘿絲幼時因校舍被美軍炸燬而輟學，識字不多的她終其一生都苦於創傷後壓力症候群，婚後又面臨丈夫家暴。雖然蘿絲也一如母親般堅毅，勇敢掙脫不幸婚姻，但戰爭與家暴陰影從未散去，這些後遺症，令她從一個家暴受害者變成加害者。蘭、蘿絲、小狗，三個幾乎不會說英文的越南人，遠離了充滿戰亂的家鄉，來到美國卻依然過著難民般的生活。

 在暴力中長大的小狗，雖痛恨母親的暴力，卻也能理解母親的內心糾結。面對母親，他在愛恨間游移，曖昧難明一如他的移民身分與性向認同。某年夏天，小狗在菸草農場打工時遇見了一位白人男孩崔佛，兩人發展出一段炙熱的戀情，只是崔佛的恐同情節與毒癮問題，又替這段剛萌芽的關係埋下隱憂。

你是否記得一生中最悲傷的日子？而我們是否總是記憶這樣生命裡的悲傷？作者不斷在這整個生命書寫裡告訴我們，我們孕育於美。世間之物，恆河沙數，凝視獨樹一格：凝視某樣東西即是讓它充滿你的生命，無論多麼短暫。生活裡很多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，但你可以選擇你的記憶，要記得那悲傷、覺得自己不重要；抑或是選擇生命裡的美麗？

 寫給母親的信，告訴母親，雖然你覺得自己無關緊要，但你就是你，你也孕育了我。『我知道妳相信輪迴。我不知道自己相信否，但是我希望有。這樣，或許妳下輩子會回到這兒。或許妳會是個女孩，或許妳的名字也叫玫瑰，妳會有一房間的書，妳的父母會唸床邊故事給妳聽，你們生活在一個未被戰火肆虐的國家。或許在那個時空、那個生命、那個未來，妳會找到這本書，妳會得知妳我之間發生什麼。然後妳會記起我。或許。』

 最後一隻停駐在枝頭已經負載沉重幽靈的帝王斑蝶。記憶是人們生生世世的約定。